“从200毫米的压油管路到10毫米的控制管路,甚至只有一根头发丝四分之一直径的设备间隙,检修的时候都不能放过。”凌伟华指着三峡水电站内部的一些设备告诉光明网记者。
自古三峡多雄奇,文人多吟哦,三峡之美在于其险,三峡之险,险于迂回曲折,多急流险滩。而三峡大坝的建设,有效的减轻了长江荆江河段的防洪压力,同时也将长江丰富的水能资源利用起来。在一代一代三峡水电建设者的努力下,三峡水电站现在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水电站,而凌伟华正是诸多三峡建设者中的一员。
1982年从技术院校的火电专业毕业以后,凌伟华首先到了葛洲坝水电厂工作,后来进入了举世瞩目的三峡电厂。调制器的检修工作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份工作他一干就是30多年。
“刚入厂那会儿还是挺激动的,工作起来也挺带劲,但是时间长了,日复一日重复性工作让我有点急躁心理。”凌伟华回忆刚工作的自己,那时候工作了一段时间的他有时候抱着“差不多就行”的心态工作,在他看来工作干来干去都一个样,没什么难的,心里难免有松懈。
有一次,凌伟华接到任务,独自到一个偏远的水电站进行调制器的检修。“那时候感觉自己的技术还满可以的,这个小的检修没什么,就轻松的过去了。”到了现场真正开始维修的时候,凌伟华傻了眼:检修所需的材料他没有带全,少一个石棉垫圈。
怎么办呢?问题已发现,回去再拿材料又怕来不及,灵机一动的凌伟华就地取材:找了一个塑料凉鞋,剪成垫圈的形状当作替代物用了上去。
“为此我挨了师傅好一顿训。”凌伟华说,他抖得机灵终归没能瞒得了他师傅的眼睛,了解到情况的师傅将他好一顿训。“本来嘛,没带齐必要的材料就是我自己的问题,出了问题后反而耍小聪明,被训是必然的。”凌伟华反思到。
这次小小的“风波”后,凌伟华收起了以往那种松懈的工作态度,更加投入到检修工作的同时,也开始更多的在工作中反思自己的得失,用他自己的话说,开始更多地“用脑子”去工作而不单单机械性的重复了。
“我们做检修要对设备有相当的了解,很多时候要能通过听和看就迅速地察觉缺陷。”凌伟华告诉光明网记者,多年的用心积累下,他总结了一套属于自身个人自己的“望”、“闻”、“问”“切”的凌氏检查法
“三峡电站有34台水轮机,而每一台水轮机的调速器都有大大小小近百个部件。”在凌伟华看来,他们的工作就好像是调速器的医生,“而且还是那种专职的医生,要随时保证设备能健康地运转。”
“如果将这些设备的构成当作人体脉络的话,那我们就等于就是电站调速器这一科的医生吧。”
事实上,凌伟华“医”调速器的功力不仅得到了众多三峡电站建设者的认可,连一项眼界较高的国外制造厂商也对其赞誉有加。
电厂在从国外引进一些设备的时候,往往会组织一些技术骨干去“接机”,会同外国制造厂商一同调试设备的同时,也对引进设备做评估,而凌伟华作为最有经验的检修工人之一是“接机”的常客。
在一次“接机”过程中,调试设备的时候发现油压变化异常,三峡电厂的检修工人和外国制造商方面的转接轮番上阵,却谁也没能察觉缺陷所在,这可急坏了在场的人,设备异常没有办法解决使得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时间被无限期延长,这不论对制造商还是三峡电厂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觉得可以仔细检查一下排油孔,应该有点沙子或者类似的东西堵住了。”凌伟华来回转了几圈后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就向联合评估的人员提出了建议。但在场的人谁也没把这个建议当回事,在他们看来,油孔被堵应该是使用过的设备才也许会出现的状况,这是新设备,油孔中怎么会有异物。
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多翻“折腾”无果后,有人提议不妨照凌伟华说得再仔细看看排油孔,果不其然,技术人员在拍有空中发现了细小的颗粒,很可能是在设备组装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然而就是这沙粒般大小的颗粒让一干人着急上火了半天。
这时候包括外国制造商在内的评估人员才想起来找凌伟华,但是他却早已经赌气独自离开了。
“凌师傅这个倔脾气真是何时都改不了。”机械水工维修部主机分部主任胡军哑然失笑,“但是他的倔不是顽固也不是那种毫无道理的倔,二是对于检修这门工艺的精益求精的执着。”作为凌伟华的直属领导,同时又跟他学过技术的胡军给了凌伟华很高的评价。
当然,凌伟华的这种表现以及执着的态度也吸引了外国厂商的关注,尽管双方交流不多,凌伟华也不怎么会说英语,但是外国厂商记住了他安全帽上的标号:“113”。
“one,three,three”每当外国指导安装的工程师不停念叨这三个数字的时候,其他人就明白了:是要凌伟华赶紧过来。
“机组调速器现场测试的时候,其他人可以不来,NO.133不能不到。”外国工程师每每这样说到。
面对这么多赞誉,凌伟华很是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他们说我倔倒是真的,有些时候我还就喜欢认死理,说白了有点钻牛角尖。”
“我们厂内有不少国外引进的设备,外国厂商给得一些使用说明还有需要注意的几点等材料通常都是英文,而且还大多是专业术语,一般人看不懂,所以我们找了专门的翻译人员将材料翻译出来再分发给工人。”胡军告诉记者。
但是凌伟华偏偏特立独行,整天抱着个英文大字典自己在那琢磨英文的资料。“何苦呢,这部由现成的翻译好的吗?”胡军有时候劝他,“你又没有英文基础,这不给自己太麻烦吗?”
但凌伟华也有自己的道理:“这么能说是无用功?之前找人翻译的有一些专业术语他们也搞不明白,而且他们没在一线干过,想当然的就翻译了,这种资料让工人怎么看得懂。”
事实证明,和一线生产有点脱节的翻译确实给工人们的认知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在检修测试中有一个dry test和wet test的专业术语的翻译,翻译人员直译成了干测试和湿测试,这可让很多工人头疼了很久,都在想啥意思呢?”胡军举了个例子。
这时候,整天抱着英文字典的“伪翻译专家”凌伟华来了,他想了想:“嗐,不就是无水试验和有水实验吗?”这么一说,工人们才明白,都笑了起来,这么简单的一个事而因为翻译问题却让一干人困扰了这么长时间。
“只有自己理解了,再结合工作中的经验才能明白原文的意思,你只会英语或者只会埋头干都不行,得多琢磨。”凌伟华这样总结。在他的工友看来,凌伟华对工作上的事要求很严格,不论对自己还是身边的人,他总是说要给自己一个高标准。
30多年来,凌伟华一只坚坚守在调速器检修的岗位上,期间有过急躁也有过厌倦,但却总没改变他精益求精的追求。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三峡水电站当下的成绩也不单单是一个人努力的成果,像凌伟华这样的始终坚守在一线岗位上的工人还有很多,也许他们没惊人的成绩,也许他们的能展露身手的空间只有狭小的几平米,也可能他们从未引起过多的关注,但他们一直秉持着对工作的热情,为整体的建设添砖加瓦。